平和生活裏沒有戰爭，偶爾的震蕩都是大災難，分別約等於分崩離析，爭吵約等於刀光劍影，打架約等於血肉橫飛，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情，往後餘生卻總會讓人介懷，這是新時代的生存儀式。

每當猩哥的工作無聊又枯燥的時候，喻之美周末就很想見到小五。她和小五的拍攝都在周末，小五的第一輛車就是勞斯萊斯的幻影，不需要腳本也不需要包裝，小五本人就是個小機靈鬼，口才好且腦子轉得很快，掏車鑰匙是他的經典動作。三個視頻下來，小五都喜歡感嘆一句：“哎，不知道這麽好的車坐進去是什麽感覺。”下一個動作就是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開車。

喻之美真是羨慕有錢人的為所欲為。

有次周末，小五突然找喻之美幫忙。當時拍攝完離登機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，他需要盡快開車去機場。喻之美開著小五的歐陸GT，感動得眼淚都要下來了——這可是歐陸GT啊！

當然她還需要強撐面子裝出見過世面，在晚高峰去機場的路上不停地躥。在大多數車的保險都賠不起的情況下，歐陸GT是張很好的馬路通行證。哪怕交替並道，喻之美只要打轉向燈，車頭稍微挪一點都不會有旁邊的車子不肯讓她。小五在後排玩著手機：“美姐，不用急。”

“還有四十分鐘為什麽不急，頭等艙VIP就能為所欲為了嗎？”喻之美顯示出一副大姐氣派，回過頭看了一眼小五：“雖然是個舒適敞篷，總得讓你知道能開賽車的人有多快。”

去機場的路車子不算少，喻之美開個賓利在路上鉆來鉆去，越發也覺得不得體，但是為了趕時間還是飛速半個小時抵達機場。喻之美幫著小五挪著兩個行李箱順著VIP通道送到登機口，赫然發現有兩個地勤接過了他們手上的箱子，謙恭地說：“您來了，伍總已經到了，我們準備起飛。”

小五轉過身笑著道別，也不拆她的臺：“美姐，我們兩周後見，我的車開回市區就靠你了。”

雷劈一般地楞在原地，喻之美終於明白了，這不是頭等艙和VIP的問題，而是飛機等到小五到才會開——專機。

看著小五笑著和自己告別的身影，喻之美覺得自己是個地道的蠢貨。開回市區的路上，喻之美沒忍住連了藍牙聽歌，沒過一會兒又關了，因為歐陸GT的聲浪太誘人了，每一聲轟鳴都是人民幣翻折一般的美妙。

這種快樂沒法和簡兆文分享，老壇陳醋簡兆文已經知道了小五的存在，並且自己半個月都沒回上海，對話框內容都沒有超過一屏。喻之美知道這是因為彼此都忙，但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和簡兆文聊天，對方卻總是掛掉她的電話。搜索晝夜的新聞，最近又到了融資的關鍵階段。想起簡兆文在馬勒別墅說過的話，他還真是貫徹得很徹底。越不回信息就會心慌，喻之美盤算著什麽時候給簡兆文回趟上海，在這之前她需要盡快讓猩哥招到HR——因為公司太遠，沒有人願意跑來天通苑荒涼的公司上班。新入職的人等著交社保，外包公司談了好幾家，猩哥一直外拍沒時間簽字，喻之美當爹又當媽，一個月要去跑幾次社保中心。

她現在的快樂只剩下周末去摸摸豪車。小五帶來的這種快樂純粹就是對玩具的愛好，年齡越大玩具越貴，買不起的玩具哪怕能摸摸都是好的。何況公司裏的雲臺摔壞了用膠帶固定，電池要隨用隨充，小五的全套裝備用起來實在太過順暢——喻之美在這強烈的對比中體會到了老一輩所說的“嫁個有錢人”的重要性。在SKP樓下等小五，喻之美遠遠地聽見了聲浪，雞皮疙瘩都起來了……

小五開了輛綠色的邁凱倫600LT沖著自己招手。那感覺真的和自己有了個頂級土豪男朋友一樣……膨脹。本來遠遠看見的時候，喻之美覺得是輛路特斯exige就夠滿足了，坐進邁凱倫之後她在內心長嘆了一聲——英國跑車牛逼！

細數一下自己覺得有腔調的車型，捷豹、路特斯、阿斯頓馬丁、邁凱倫……現在被gay和女孩喜歡的mini也曾是英國車。小五好像也對這些品牌情有獨鐘，在車上聊起路特斯時，他也笑著回應，那是他讀大學時候的第一輛跑車，當時沒什麽錢就買了路特斯，但是自己喜歡的女孩更喜歡保時捷，後來痛徹心扉之後，他把稍微的豪華車型玩了個遍，然後開始只玩貴的不玩對的。

這個報覆回去的方式也是很讓她不解。

“不過後來我就平淡了，現在我就單純喜歡車，什麽都有優點。美姐，我覺得你身上有股勁兒，就是沒拿我當有錢人，很親切。我身邊偶爾有那種特別愛慕虛榮的女孩，站在我面前想沾光，或者想和我發生點什麽，和你在一起就特輕松。”

喻之美心想，我那是覺得車太貴，吃天鵝肉吃不上。而表面還在禮貌地回答小五：“都是工作，要平常心一點。”

“如果現在的視頻有什麽不好，你可要多包涵。”

“真沒有，我覺得你都不需要我，只找一個好的攝影和剪輯就行了。”

“我要是真的想組團隊，也不是招不到，但是和好玩的人做好玩的事兒，人不是那麽容易能做到的。美姐的確是太有魅力了，我還想。”小五把車開到了五道口，說得有點害羞：“你和我女朋友那個圈子的人不太一樣，我能找到點和男孩玩的快樂，所以……我無非是想和你多待會兒。”

這話沒有暧昧的意思，喻之美聽了很快樂：“放心吧，就為了這些車，我也得和你友誼天長地久。”

雷正last day當天，喻之美坐在猩哥的辦公室，聽著門外的黃沙激烈席卷的聲音，荒涼的黃土給了她大漠孤煙直的錯覺。就像簡兆文沒想過雷正會離開一樣，喻之美心中也不是滋味，在糖水鋪聚會和在辦公室撞見小夕的晚上一直在心中來回蕩，喻之美不是很能接受同舟共濟過的人說再見。平和生活裏沒有戰爭，偶爾的震蕩都是大災難，分別約等於分崩離析，爭吵約等於刀光劍影，打架約等於血肉橫飛，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情，往後餘生卻總會讓人介懷，這是新時代的生存儀式。

猴哥年前就到了北京，因為小龍離職後說車有道沒有新搭檔，用戶數和瀏覽量一直不見起色。加上老板並沒有給猴哥加工資，他意志有點消沈。猩哥的茶水喝出了陳年老酒的聲響：“跟著我來的我又不能開了他，但是現在得給他點刺激讓他再努力點。”

“之前我在銀行的時候，同一批進去的人關系都很好，一起培訓，做團建，然後分散在各個小組裏，做的事情都差不多，出了事有領導頂著。但是代價就是效率非常低，每個人做完領導的任務就消失了。後來去日本培訓了一個月回來，變成了一對一，老職員對新職員，每個team的業績還要比較，年中最高的有獎金。很神奇的是，在那之後沒有人再聚在一起，偶爾見面也不多暴露秘密了。我印象中業績是翻倍了的，五個人分開競爭倒有了更大的鬥志。”

“於是，你想說的是，讓我給員工搞這種競爭？”

“當然不是，咱們公司才幾個人。我是說，當一個人自負盈虧的時候最努力，猴哥這樣的人如果自己有了廣告和流量，收入有一部分是數據決定的，他是不是會更拼命？”

“那絕對會，他一直都是差一口氣，只有年終總結寫得最誠懇。但他能行嗎？”

“不試試怎麽知道。你和猴哥說，讓他成為正式的簽約博主，工資不變，盈虧都在績效上體現，接廣告又分成，你看他會不會努力。”

“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
“我們公司現在手上廣告商也不少，但是內容太過單一，只靠你和猴哥兩檔節目，思維還是被局限的。我們接了投資之後肯定還會有客戶過來找我們，如果有新的汽車視頻號，接廣告可能更快。我觀察了幾個做視頻的博主，大概粉絲一萬就可以接廣告了，但是演技根本不如猴哥，入股不虧啊。”

“我明白你的轉型思路，但是這個操作起來每一步都是錢，做不好就死了。”

“所以讓你拿自己人開刀。推猴哥一把多麽劃算，大不了就是照常付工資。”

“嘶”了一聲的猩哥給喻之美敬酒：“你真的比想象中陰。我還以為你們是好朋友呢。”

“當然是啊，他還沒有女朋友呢，我也是在給他想出路。”喻之美說得有點煩躁：“在咱們公司，同事都不僅僅是同事了。人生處處都是困局，都是朋友，幫了他也算是幫了我自己。”

“小美，最近就辛苦你了。半個月沒回上海了吧？”

“嗯。出了點事，我得回去一趟，這個周末我就不在北京了。”

“行。最近有個小五很厲害，出來的都是頂級跑車，你註意過嗎？”

喻之美正好背對著猩哥，努力聽他話裏的意思：“我知道，他的車挺牛的。”

“勢頭真的猛，一個視頻出來漲幾萬粉，不知道他團隊是誰，如果真要做MCN，簽他這樣的不錯，他團隊的剪輯也和你風格挺像的。”

裝作系鞋帶的喻之美沒擡頭：“這麽有錢的人來我們旗下做MCN，猩哥太天真了。我今晚回上海，周一見。”

新聞已經先於雷正離職放了出來：晝夜完成股權變更，合夥人雷正退出晝夜，產品部門面臨巨大缺口。業內大神提前套現，是否指向團隊不和，以及未來的發展偏離預期方向尚不可知，但可以確定的是，晝夜未來的發展失去雷正將會變得不夠樂觀。

新的投資方註資後，話語權會越來越被稀釋，有投資人想直接收購雷正的部分，簡兆文考慮了一天婉拒，周旋了幾天籌到錢，吃了雷正所有的股權，保證了自己仍舊占有晝夜最大的份額。新聞當然沒有放過這個細節，專門在文章中指出團隊不和與排擠，編排出不少花邊新聞，雷正是套利的陰謀家，簡兆文是集權獨裁的創業者，兩人的分道揚鑣就是晝夜崩盤轉折點。

雷正的電腦裏所有的產品模型和內容部門的數據悉數交給簡兆文，股權轉讓簽名寫得工整，看起來神采飛揚，工牌放在簡兆文桌上的時候，簡兆文吸了口氣就覺得胸口疼得要命，對著雷正顫抖著說了一句：“別這樣吧。”

“你留著好了，這對我沒有意義。”

“報覆我？”

“我報覆你幹嘛，你我之間沒有恩仇；離職了，交接而已。”

“做事這麽絕會遭報應的。”

雷正笑了：“我的報應會是什麽？和你談戀愛？神經病。”

捉弄簡兆文一直是他最大的快樂。

在辦公室和年輕的實習生男孩女孩聊天，笑聲吵得幾米外簡兆文辦公室也聽得見。還在不停地和投資人打電話約開會時間的簡兆文血壓升高，分別的感覺和自己從lovedate出來完全不一樣，那會兒的他雖然頹喪，卻依舊充滿鬥志，心態尚年輕只等著蓄勢待發；現在卻有些力不從心，被背叛的屈辱在心裏悲戚地漲滿，不找個機會還擊雷正，他今天晚上就會猝死。

同雷正散夥自然不會老老實實結束。等兩個人分家完畢，簡兆文主動提出要去雷正的新酒吧喝酒，讚助雷老板的酒吧業績。雷正的定價是不眨眼的貴，而簡兆文並不在乎，只為了和雷正尋最後一次開心。喻之美和小夕都不在，兩個人各自開車，捷豹和奧迪一前一後平緩地開，F type的排氣聲轟隆又頓頓地抽回，一如簡兆文陣痛的胸口。

兩個人帶著員工十幾個人包了卡座，酒在面前，每個人都在祝福雷正，不敢看坐在中間不講話的簡兆文——他的臉色異常難看。卡座裏一時間像去錯了場合的團建，空氣凝固，每個人握著酒杯顧盼四方。歐靜荷鄭擇演一起到了場，看到社會性死亡的大型場面沒有入座，歐靜荷手指點了一圈：“我的天，這是酒吧，你們端端正正的，搞誓師大會？”

幾杯酒下肚，員工稍微放松下來，起哄在座的各位真心話大冒險。雷正沒了老板的地位威嚴還在，簡兆文又繃著臉只玩手機，員工起初只聊工作的事情，雷正囑咐酒保換了音樂之後，卡座的氣氛越發詭異。年輕的實習生先打開話匣，一切從晝夜App說起，有同事暗戀晝夜裏的美女用戶，還有女實習生是“深櫃”，還有人哭了覺得壓力太大，也忍不住在晝夜匿名區找心理寄托……簡兆文坐在雷正對面，手機握在手心只聽大家聊天，發現雷正盯著他，謎一樣的眼神讓他生氣，就像第一次請他出山時，瞧不起又感興趣，口是心非的人一模一樣。

簡兆文打了個響指。雷正覺得哪裏不對，等真的回過神來不及了——服務生走過來的架勢似曾相識，不一會兒茶幾就滿了。10*10的酒杯方陣在燈光下波光粼粼，簡兆文拿起一杯遞給雷正，自己又追了一杯碰了一下雷正的杯子：“這一百杯深水炸彈，算我送你的辭行大禮。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

“你當年怎麽挑釁我，我就怎麽還給你。”

PS：本來不想提起雷正手機的秘密，但是呼聲太高了……可能以一個隱晦的方式出現吧……明天上午更新下半章，最近都是每天雙更了，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小張，投推薦票加入書架以及購買54章以來的付費章節呀?今天也等大家來聊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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